重逢-《兄长不可能黑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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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雨淅淅沥沥下着。

    他背上的潇潇身体渐渐发热,家破后为数不多的银钱已经用完。勉强安顿好妹妹,他大步走进了当铺,将自己贴身放了多年的那枚毫无装饰印记的玉戒当掉,换来银钱,匆匆忙忙去了医馆。

    他脑袋昏昏沉沉,因为妹妹的身体而奔走,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已经发热了。

    刚到医馆,他就眼前一黑,险些跌倒。扶着墙站好时,他却惊讶地发现,脑海里多了很多记忆……

    大夫给潇潇看诊时,她忽然醒过来。

    她问起玉戒的那一瞬,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几乎就在一刹那间,他确定了,他们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他尽量把话说得四平八稳,努力不给她看出异样来。

    短短数息间,他就做好了决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陆景行醒过来时,天还没亮。他睁着眼看着黑沉沉的夜色,心想:也不知道潇潇什么时候会动身过来。连护送她的人,他都已经安排好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女儿想进京,一开始何阳是不同意的。怎奈湘儿执意要去,妻子也在旁边帮腔,何阳无法,只得答应下来,不过到底还是不大放心。

    钟氏顺势道:“不如咱们陪湘儿一起去?也好有个照应。说起来,我都十三年没去过京城了。”

    她这么一说,何阳便有些恍惚。扬州距离京城甚远,一路行来颇不方便,但妻子钟氏和他不同。她原本是京城人氏,是因为何家举家回故里,她才跟着他千里迢迢来了扬州。

    这几年何家日子越来越好过,他竟从没想过陪妻子回京城看看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他颇为惭愧:“好,咱们一起回京城探亲。”

    说来也巧,就在青平巷不远,有个小酒肆,酒肆的苏掌柜为人和气仗义,是何阳多年老友。他正打算去京城,连护送的人都选好了。听说何家要去京城,他便主动提出,一路同行,也好有个照应。

    何阳略一思忖,知道这人与陆公子关系匪浅,便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何家一行与苏掌柜等人一起进京,这一路倒也顺遂。

    离开京城多年,此番回京,钟氏兴奋而期待,而陆潇潇却不免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老实说,他们行的并不慢。可她仍担心去的迟了,再无转圜的余地。

    同行的苏掌柜是个爽快人,时常和何阳搭话:“好些年没去京城了,也不知变化大不大……”

    何阳心中也感慨万千。他虽是扬州人,但从小跟着父亲在京城。京城于他而言,是第二个故乡。

    马车里的钟氏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头发,同她讲起自己幼年的点滴。

    陆潇潇知道外祖父家在京城,可惜上辈子她没和父母相认,自然也从未拜会过外祖父。

    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们距离京城越来越近,陆潇潇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。

    离京城还有半天的路程时,天已经黑了,他们一行人到客栈投宿。

    刚一进客栈,陆潇潇便听到食客议论朝廷准备出征胡渚一事。

    听闻这个消息,她立时变了神色,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果真是一样的!

    钟氏诧异:“湘儿?”

    她不明白女儿的脸色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难看。关切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,发现并无异常。

    陆潇潇拽着母亲的手,她上前一步,问正高谈阔论的书生模样的青年:“敢问先生,主帅是谁?”

    “湘儿。”钟氏低声说着,并扯了扯女儿。客栈鱼龙混杂,她不想女儿多事。

    那书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,他清了清嗓子:“姑娘问我,算是问对人了。前不久朝廷不是增设了武举吗?”

    陆潇潇心里一凉:“武状元?”

    “哦,不是武状元。”

    陆潇潇闻言,骤然松了一口气,心说不是就好。

    却听那书生又道:“有杨家人在,怎么会让别人做主帅?这也算是一桩奇闻了,主帅是武榜眼,副帅偏偏是武状元。唉,谁让人家姓杨呢……”

    他这话一出口,陆潇潇双目圆睁,心底只剩一个声音:“副帅是武状元……”

    武状元不是别人,是她哥啊。

    客栈前堂此时坐了不少人。听这书生议论杨家,有不少人纷纷提醒:“老哥,慎言。”

    钟氏也扯了扯已经魂不守舍的女儿:“湘儿,咱们上楼去。”

    陆潇潇心里乱糟糟的,任由母亲牵着去了楼上。

    钟氏看女儿的形容,只当她累了,让她好好休息。

    可陆潇潇只要一闭上眼,眼前浮现的就都是上辈子兄长提起这场战事时的遗憾与愤怒。

    她努力从记忆中拼凑点点滴滴。她必须得早些见到兄长。

    次日天刚亮,他们一行就出发进城。因为动身早,还没到晌午,他们就到了城里。京城繁华,与别地不同,但一行人都没什么兴致慢慢欣赏。

    苏掌柜他们去进货,就与何家人告别了。

    何阳夫妇要先去何家在京城的宅院,那房子多年没有住人,只有几个老仆看扫。他们想在那儿住几日,还得好好打扫一番。而陆潇潇则执意要去见兄长。

    钟氏劝她:“先回咱们家看看,说起来,你还没去过咱们在京城的家呢。待安顿下来,再去拜访也不迟,何必急在这一时?”

    陆潇潇摇头:“娘,我怕再迟一些,会来不及。”

    钟氏也不清楚女儿究竟在担心什么,只得道:“那让你爹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陆公子在何家住了三年,跟他们关系非比寻常。按理说,何家老宅还没收拾好时,他们去陆家新宅歇歇脚,也不算太失礼。

    “不用不用。”陆潇潇连连摆手,“娘和爹先回家去歇歇,找个人跟我去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如今她和兄长之间也有些秘密,她不想给父母知道。

    见她态度坚决,何阳夫妇便没再坚持,只找人陪她前去,又再三向她说明何宅在什么地方,叮嘱她见了陆公子后,速到何家会合。

    陆潇潇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陆景行是新任武状元,他的府邸倒也好打听。陆宅不算大,不过看着还挺气派。

    门房在门口守着,远远看到一辆马车行来。紧接着,有个姑娘自马车上跳了下来。这姑娘大约十三四岁年纪,一身杏黄色衣裙,柳眉杏眼,肌肤雪白,生的倒是颇为美貌,只是眉眼之间的焦灼之意隐约可见。

    那姑娘竟朝他走了过来!

    门房精神一震,匆忙站直了身体。

    陆潇潇深吸一口气,大步上前,直接问道:“请问这是不是新任的武状元陆景行的府邸?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劳烦通报一声,就说我是他妹妹。”

    门房呆了一呆,小声嘀咕:“从没听说过我们大人有什么妹妹。”不过看这姑娘生的美丽,虽然风尘仆仆,但不难看出,其衣衫装饰俱是上乘,也不像是个上门行骗的。

    陆潇潇见他迟疑,又续了一句:“就说,我从扬州来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稍等,容我进去通报。”

    刚等片刻,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何姑娘?哎呀,我猜就是你,过来一看,还真是你!”

    陆潇潇乍见故人,心中一喜:“周先生!”

    这人不是旁人,正是她兄长陆景行的夫子周越周先生。

    陆潇潇冲他施了一礼:“周先生怎么在这里?我哥呢?”

    周越哈哈一笑:“何姑娘,这话我正要问你呢。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他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走,咱们先回家里说话。”

    陆潇潇素知这位周先生和兄长关系匪浅,在她看来,见到他,很快就能看到兄长了。于是,她点头答应,随其进府。

    周越一面引着她走,一面介绍着府中景物。他眼角余光扫过这个少女,心中啧啧称奇。数日前,陆景行就说何姑娘不日即将到达京城,他那时还不信,谁想,这姑娘真如他所说来了。

    陆潇潇对府中景物并不甚感兴趣,她心里想的全是另一桩事,于是,在周先生休息的空档,她逮着机会就问:“周先生,怎么不见我哥?”

    “哦,他啊。”周越眸光轻闪,“你是不知道,我们原本是去蜀中访友,结果听说京城设武举,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居然要去参加武举。他现在还在外面忙呢。最近事情多得很,还好有我帮衬着,不然更棘手。”

    陆潇潇点一点头,真情实意道谢:“我替哥哥谢谢周先生。”

    兄长在信里倒是跟她说了参加武举的原因——“为国尽忠”。她不知道她平时的劝诫熏陶在中间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。

    周越咳嗽两声,神情有些古怪:“你既然人到了京城,不妨先在这里住下。我去让人安排房间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的,周先生。”陆潇潇连忙阻拦,“我跟他说了话就走。我不在这边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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